“‘破烂儿大老王’是一个搜罗好奇的旧货仓库，你不用怀疑，这真的是纯商业行为。略显不同的是可能有点好玩儿。”临街的橱窗里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即便是“低头族”，也难免会被这家店的独特气质所吸引。
门口挂着一块“仓库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让人心生怯意，被帘子遮挡了一大半的店门又让人心生好奇，这家名为“破烂儿大老王”的旧货玩具店位于广州海联路。四年来，店主大老王和男友亢亢坚持一周只营业三天，逢周五六日下午开门，若是时间实在凑不上，也提供预约服务。
二人会据心情让客人随便看、随便玩、随便聊。当然，要是遇见“随便买”放下钱就走的客人，老板也是欢迎之至。
大老王的异想王国
跳开大众对中古杂货店的固有印象，“破烂儿大老王”真的只是一间仓库而已，跟精致完全沾不上边。店主大老王自己都说：“我希望店里的东西都是触手可及的，而不是高高在上。”
40多平方米的空间，一半是展示区，一半是工作室，最多只能容纳十个人。一排又一排的柜子里绝大多数是些不重样的二手娃娃，挤在一起如家人般亲密无间。全身上下写着“小心易碎”的玻璃器皿，名字和用途对不上号的老工具，甚至一些根本不知道如何归类、仅仅因为看对眼就被淘回来的小物件，构成了“大老王的异想王国”。
初见大老王，恰逢广州“龙舟水”暂歇片刻，她和亢亢围坐在进门的工作台边，小心翼翼地打包一个玩具人偶。当天不是营业时间，店里只有两名熟客。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聪聪曾在创意市集上偶遇大老王，摆着摊的大老王没了工作时的紧绷，随心所欲的姿态让聪聪深受触动。渐渐地，聪聪成了大老王的饭友，隔三差五就上门提供“做饭”服务。另一位熟客park在一家玩具开发公司上班，他喜欢设计感强的潮玩，有时来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家仓库，还是一个能谈天说地的根据地。
大老王忙完手里的活，决定和朋友们一起看电影。早已淡出大众视野的录像机是店里的保留项目，老式的SHARP电视机搭配科恩兄弟的《冰血暴》，时光像是倒流到上世纪，彼时的他们都还是少年。
店里这些老物件会在与客人的互动中，无意中打开一扇记忆的门。大老王记得，曾有个上高三的女孩一进店就嚎啕大哭。那一刻，她仿佛看见自己那些被母亲当作垃圾丢掉的旧玩具在跟她打招呼。类似的经历也曾发生在大老王身上。
大老王与男朋友亢亢、朋友park和聪聪（从左往右）一起看淘回来的录像机
摆两天摊挣了一个月工资
“你这是囤积癖吧？怎么可以有这么多东西？”还在读本科时，亢亢第一次去大老王在广州租的房子时吓了一跳。当时的亢亢不知道，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摆满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大老王的执念。
“我从小就没有自己的空间，我甚至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父母感情不合，长期分房而居，又因家中条件有限，年幼的大老王不得不跟妈妈睡在一张床上。为了摆脱家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气氛，高考填志愿时，大老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家千里的南方院校，从哈尔滨到广州读美术学院。想要拥有独立空间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刚上大学时便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也是从那时起，大老王不自觉地开始购买玩具，收藏衣服标签，不停塞满租住的房间。“每个人需要填满自己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人是美食，有的人是书，而我是玩具。小时候没有自己的玩具，长大就会产生过度补偿心理。”
原生家庭或许影响了大老王的人生走向，但后天选择的爱人却能治愈。十年前，大老王在人人网上遇见了小她一届的学弟亢亢，没多久，亢亢便以相约骑行为由成功面基。那天，他带大老王喝了一碗艇仔粥，之后就从网友摇身一变成了大老王的男朋友。
2014年，大老王从美院研究生毕业，去了一家设计公司上班。甲方无休无止的修改意见让她开始怀疑工作的意义。“每天都要去完成不属于自己的任务，是一件痛苦的事”，半年后，大老王果断辞职，在朋友的怂恿下，她把家里好几柜子的“破烂儿”搬到了创意市集。
两天下来，大老王挣了四千块，“相当于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震惊之余的大老王一寻思，这也不失为将爱好转变为谋生手段的一种方式。随着收集的旧货越来越多，大老王干脆在自家楼下租了间仓库。经过亢亢的一番改造，仓库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杂货店。
在玩偶被卖出前，大老王认真地给玩偶穿衣服，直到打包的男友亢亢问她“玩够了吗？”
每年去美国收“破烂儿”
自从有了“破烂儿大老王”旧货玩具店，出门淘货就被写进了大老王和亢亢的日程表。早在读书时，大老王和亢亢就一人揣着三千块钱，以外出写生之由从广州一路玩到乌鲁木齐，整整“野”了一个月。“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几乎不吵架，就算吵也是第二天就和好，因为每天都会有新的期待，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二人出国淘货的一次演习。
“我喜欢囤积好看的东西，他喜欢买买买带来的快感。”大老王和亢亢一块逛旧货市场，跟拍电影似的，各自带一个对讲机。“我在前面挑，他拉个拖车跟着，东西拿不动，对讲机喊一声他就来帮我搬走了。”
从2016年起，两人每年都会去美国淘货。除去日常开销，积蓄都花在收“破烂儿”上了。熟能生巧，从最初看见喜欢的就买下，全然不顾价钱和销路，到慢慢也会从顾客角度出发，在心里明确自留和售卖的界限，杂货店的生意日趋平稳。大老王形容目前“饿不死也发不了大财”，养活自己和家里的喵星人不在话下。
当爱好和挣钱重叠后，伴随而来的便是消耗热情的缓慢过程。就拿淘货来说，每次出远门都要消耗大量精力，岁月不饶人，如果哪天真的淘不动了怎么办？另外，大老王也曾为变化缓慢的生活感到焦虑。想到这里，大老王和自己做了个约定：当你对一件事情的热情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时候就应该暂停。“放弃是一件挺牛的事，比坚持难多了。”当下，大老王说对玩具的热情还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五。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现在大老王店里的生意较之前冷清，出国淘货的计划也被搁置。一向没什么野心的大老王今年的愿望就是在交完房租之后还能攒点钱，“不要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困难”。至于亢亢，家中书房的柜门上由他亲笔写下的“早睡早起，开心就好”八个大字，便是他最好的回应。
采写：南都记者 李琳 实习生 沈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