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联合国还没有谈拢,但企业已经开始行动。这一年我见到过两家在中国有生产和销售的欧洲公司,一家公司在考虑投资碳汇林,另一家公司则在考虑安装工厂屋顶太阳能和购买绿色电力证书。两家公司有一个共同点,减碳指令都来自总部最高层。因为总部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减碳目标,中国市场作为总部外最重要的生产和销售市场,被寄予重托。这两家公司并非孤例。国际上有许多知名企业都先后设定了明确的减碳目标(如下表)。最为积极的是博世,打算2020年就实现碳中和。根据博世披露的信息,该企业计划在短期内购买大量绿色电力以实现碳中和,然后再逐步提升可再生能源在电力中的比重并投资提升能效。
(图片来源:每经编辑 成锦鸿 制图)
追根溯源,2015年通过的《巴黎协定》掀起了这一次企业减碳的浪潮。《巴黎协定》的目标是“把全球平均气温升幅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以上低于2°C之内,并努力将气温升幅限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以上1.5°C之内”。这一目标设定使得减碳成为一种政策预期,毕竟很多国家已经制定和着手制定应对气候变化的产业政策,这些政策会对各行各业产生影响。
与此同时,公众对气候变化的关注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今年9月份的联合国大会,瑞典环保少女盖过特朗普的风头,还登上时代周刊的年度封面人物;气候罢工(Climate Strike)成为《柯林斯字典》2019年度词汇。企业应对气候变化正成为一种公众预期。如果不这么做,企业就会面临很高的声誉风险。这对那些知名品牌特别是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知名品牌无疑是重要的。
彭博社创办人迈克尔·布隆伯格2015年领导了一个名为“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的工作小组(简称TCFD),系统分析了气候变化对企业产生的风险,并在2017年发布了政策建议报告。TCFD将气候产生的商业风险分为转型风险和实体风险,转型风险又可细分为政策法律风险、技术风险、市场风险和声誉风险等几个方面。TCFD报告建议,披露与气候相关的财务信息,以便企业经营和金融投资都能充分考虑气候因素。
综上,我预期会有越来越多企业采取行动以应对气候变化,成为21世纪以来的企业应对气候变化的第二次浪潮。十多年前,第一次浪潮是伴随2005年生效的《京都议定书》到来的,特征是碳交易机制和市场的兴起,特别是清洁发展机制(CDM)和欧盟碳交易市场(EU ETS)。那时,人们对碳交易寄予厚望,认为通过“配额-交易(Cap-and-Trade)”的方式可以高效促进企业减碳。2008年金融危机的来临,让人们认识到碳交易市场的缺陷:没有人能准确预测市场,因此人为的配额设定可能失当;当金融危机发生时,经济下滑导致配额过剩,引发碳价暴跌、市场失灵。这让企业应对气候变化在2010年之后陷入低潮,直到最近。
第二次浪潮不是第一次浪潮的简单重复,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特点。从目前市场走势看,我觉得核心区别可能是碳价格(或碳成本)的发现机制会大不一样。第一次浪潮是用碳市场来发现碳价格,这一次很可能是用金融市场来发现碳价格。
所谓用金融市场来发现碳价格,即通过资本市场体系和银行信贷体系将碳成本体现到融资成本中。具体体现为:一些资产所有者和资产管理公司开始计算资产组合的碳强度,更激进的投资者开始拒绝买入化石能源资产;一些商业银行也开始减少或退出与高碳企业的业务合作。这样一来,低碳业务占比较多的企业就更容易获得投资者和银行的青睐,融资成本也会相对下降。
政府监管政策在加速这一进程。2015年,法国颁布能源转型法,要求投资机构披露投资过程中如何考虑气候变化等环境因素。2018年,欧盟要求欧洲银行业管理局(EBA)评估与环境和/或社会目标显著相关的资产的风险特性,诸如气候变化监管政策变化所致的资产贬损风险等,并分析针对此类资产采取专项审慎监管政策的潜在效果。2019年4月,多国央行发起的央行绿色金融网络(NGFS)发布报告,呼吁各国央行将气候相关风险引入金融稳定监控和宏观监管。
与碳市场相比,运用金融市场的手段有较为明显的优势。首先是影响更广,纳入碳市场的参与企业数量有限,但几乎所有企业都与银行和投资者打交道,从市场规模上看,碳市场与金融市场相比更是不在一个数量级。其次是交易成本更低,碳市场要依赖一系列的新增基础设施,包括减信用的计算核证方法、认证认可机制等,通过金融市场发现和传递碳价格则可以充分利用现有的股票、债券、信贷市场的基础设施,单位成本优势十分明显。http://www.yixiin.com/chanpin/
因此,这一次浪潮对企业的影响也会更大。大企业首当其冲感受压力,小企业也会由资金链、供应链感受到应对气候变化的压力。金融机构则会扮演压力传导的关键角色。
(文章作者:商道纵横总经理 郭沛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