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4年开始,野猪频繁入侵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凤头山村。为守护自己的庄稼不被野猪肆虐,67岁的农妇吴青莲孤身一人与野猪进行着抗争。
吴青莲住的窝棚。新京报记者杨柳摄
长达7年的时间里,67岁的吴青莲在山间的窝棚里度过了超过2500个夜晚。
从2014年开始,野猪频繁入侵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凤头山村。为守护自己的庄稼不被野猪肆虐,吴青莲孤身一人与野猪进行着抗争。
窝棚歪斜、松垮地立在层层田地间。在这个由木条、竹片和广告布、油布、防晒布潦草搭建的棚屋内,她一夜又一夜地暴露在山风和蜀地化不开的湿气中。
时间变得晦暗不清,一些声响分割着吴青莲断断续续的睡眠。有时是灌进棚屋的风声,打雷声,砸向屋顶油布上的落雨声。有时是悬挂在一南一北田地边缘的两个收音机滋滋哇哇的歌声,风撞碎在铁皮上发出的哗啦声。但能让她彻底清醒,起身走向田地的,只有棚屋外急促的狗吠,和野猪奔跑喘息的哼哼声。
站在窝棚向外看,除了吴青莲的5亩庄稼地,便是层层叠叠围绕田地的260公顷密林。野猪可能从西北方的凤头山山顶而来,也可能从南边黄家坝的山脚而来。它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压垮玉米地、拱烂红薯田、踩踏油菜和萝卜地。
2019年3月,吴青莲购买了一台电野猪的设备,牵电网至田地边缘进行打围。一个月内,电死三头野猪并售卖,触犯了法律。2020年3月,巴中市巴州区人民法院以吴青莲犯非法狩猎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6个月。除了追缴违法所得1070元,同时赔偿野生动物资源损失1500元。
巴中市巴州区人民法院执行通知书。受访者供图
在村里服缓刑的日子和已服刑期满的现在,吴青莲仍住在地头窝棚内。这个身高1米5,体重80斤的瘦弱老人,仍战战兢兢地度过每个夜晚,依然在与体长超过1米5,体重超过两百斤的野猪抗争。
被野猪撞破的生活
凤头山村坐落于海拔700多米的陡峭山间。村里70多户人家的瓦片房相隔遥远,隐没在密林深处。走在超过45度的上坡路上,吴青莲身体向前倾斜,脊背上背负着竹枝编的背篓。背篓里是从山上捡的柴火、地里割的猪草、挖的红薯和洋芋。
20年前,吴青莲的丈夫过世。那年,儿子21岁,刚成家,在工地上打工;女儿正念初一,留守村庄的吴青莲照料着5亩庄稼地和两个年幼的孙辈,一直到孙女9岁,孙子6岁。
11月26日晚上,吴青莲坎肩口袋里的老年手机发出尖锐的报时声,“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8点”,凑着屋檐下昏黄的灯泡,吴青莲削了半篓红薯。提着喂完猪后,她把手电筒戴在头上,两台收音机一个挂在脖子上,一个挎在左手手臂上,右手拿根竹棍,出发去山上的窝棚。
连日未干的雨水和雾气把石板路浸润得湿滑,布满青苔和落叶。吴青莲拿着竹竿敲敲点点,走得小心。穿过跨越水渠的石桥,是一条陡峭的小路,转过弯,石阶小道变成泥泞的土路,继续攀爬3分钟,就来到了一片开阔的梯田。
冬季的田里种植着油菜、萝卜和包菜。田地边缘的竹子被吴青莲砍断,削面尖锐的竹枝被插在地里,防止野猪进入土地。一脚宽的田垄旁插着一根根木棍,低一些的木棍上固定着两道铁丝,顶部套着红红绿绿的化肥袋、米袋、零食和饮料包装袋。
“颜色多些野猪看了害怕嘛”,吴青莲解释。一些小树上挂着半米长的铁片,吴青莲提起竹棍敲打铁片,哗啦声在山野间层层荡开。
两只小狗被拴在田地两头,听到脚步声后立即警惕地吠叫。
小狗被拴在地头,听到脚步声后立即警惕地吠叫。新京报记者 杨柳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