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开始，在丰巢存放快递超过12小时需要收取0.5元保管费，同时还有“5元包月会员套餐”……
丰巢的电子屏上显示出最新的收费标准。图片来自网络
一石激起千层浪，“凭什么收费，本来就是公共领域。”“收费可以，但12小时太短了”……不同的人对丰巢的感受不一样，但这一变化更像个导火索，引发了一场大讨论。
那么，快递柜到底应该“姓”什么——姓“公”还是姓“商”？
4月17日，商务部办公厅、国家邮政局办公室发布《关于深入推进电子商务与快递物流协同发展工作的通知》，明确智能快件箱、快递末端综合服务场所的公共属性，将智能快件箱、快递末端综合服务场所纳入公共服务设施相关规划，提供用地保障、财政补贴等配套措施。
国家层面已对快递柜的公共服务设施属性定调了，但在具体落实层面，从消费者、快递小哥到物业，都是满肚子苦水……快递最后100米，咋就这么难打通？
消费者苦快递柜久矣
近日，家住杨浦区的林女士网购了一箱血橙，由于工作忙碌，隔了好几天才想起来，原本早该收到的血橙迟迟没有收到。打开购物APP，商品物流信息显示2天前已经签收。原来，快递小哥直接将物品放入了小区的快递柜中，而取件的提示短信早已淹没在林女士的手机消息中。
结果自然是大部分血橙已经腐烂变质，愤怒的林女士直接向上海市消保委进行了投诉。最后经协商，快递公司对毁坏的物品进行了赔偿，并向林女士道歉。
爱较真的林女士只是少数人群。大多数人遇到这种烦心事，普遍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一周要收那么多快递，哪儿有时间去维权”“快递小哥也不容易”是普遍的心态。
上海市消保委统计，2019年上海市消保委共收到反映快递送达不到位投诉624件，占快递类投诉的13.9%。其中反映较多的就是未经消费者同意，快递员擅自将快递件放入寄存柜。
快递柜提高了送件效率。图片来自网络
“有时候明明人就在家，结果收到一条短信让我下楼去快递柜取快递！这是逼我多运动吗？”“我的快递经常被放到别的小区快递柜我说什么了”……在各社交媒体留言区，几乎都是用户层出不穷的抱怨。
有消费者是被迫使用了快递柜服务，但另一方面，有快递柜使用需求的消费者却被拒之门外。住在浦东某小区的杨先生上班时间被快递小哥打电话告知，他小区的快递柜已经满了。在有些小区，快递柜包裹滞留现象也很普遍。
“那你把快递放门口吧。”杨先生只好退而求其次，愿意承担包裹放门口可能丢失的风险。“电子门禁关着，上不去楼，我把包裹放小区超市里了。”说完这句话，快递小哥“啪”就把电话挂了。
放超市，意味着不仅下班后要专程去拿，还得付1元保管费，“网上下单的时候我已经付过邮费了，为什么到了末端，我还得多支付1元。”杨先生很郁闷。
此次丰巢超时收费事件中，争议的焦点也集中在超过12小时开始收费上，以及，在丰巢最新的致用户信中也提到，如果放入快递柜2小时内取出包裹，则可获得鼓励金额。这些新规都在致力于提高快递柜的“翻桌率”。
撤走快递柜，然后呢？
一些小区已经在行动了。硬核如上海中环花苑小区，一封致丰巢的公开信，连说理带算账，最后得出结论，“你不是弱者”，引发全网讨论。经中环花苑小区业主投票调查，小区决定在5月11日起暂时停用丰巢快递柜。
中环花苑小区致丰巢公司的公开信。
目前，上海已有约100家小区发声抵制丰巢随意定价收费。单以中环花苑小区为例，丰巢停用后，每天约有700件快递需要送上门。快递柜停用了，后续问题又随之而来：暂时无法接收的包裹要暂存在哪里？突然增加的工作量，对于快递小哥来说送得过来吗？会不会进一步造成包裹的滞留？
快递员小郭一天工作10个小时。以前没有快递柜时，他几乎每单都送货上门，一天大概能送100单。目前快递行业送件收入普遍较低，单件收入在1元上下。现在，小郭的工作模式是上门和入柜相结合，一天能送300单。虽然使用快递柜每件需要支付0.3到0.45元不等的费用，但快递柜极大地提高了他的送件效率，最后的收入可以覆盖快递柜使用费用。
几天前，小郭的公司就发出通知，要求快递员规范送件流程，每件要和收件人确认后，送件到家。可以预见的是，小郭的任务将会加重。而近几年，快递员流失成为业内普遍现象。送件效率高的外卖骑手显然是比快递员更吃香的工作。
5月11日，上海市消保委发出倡议，居民小区可以设立一些免费的公共快递架，满足消费者寄存快递的需求。
这个场景似乎很熟悉。防疫期间，大家的快递不都是这么取的吗！但这有个前提，防疫期间人人宅家，很多人把下楼取快递作为难得的透风时间。生活恢复正常后，大家都出门上班了，大部分包裹都要在露天、无人看管的情况下放置超过10个小时。放到快递柜里显示“签收”和放到公共置物架上的“签收”，哪一点消费者更容易接受呢？
解决“最后100米”，只有收费这一个选项吗？
此次争议的焦点，在于从免费变收费。
暂存包裹，需要收费吗？暂存包裹是个硬性需求，确实有一群人需要这项服务。很多人会觉得丰巢占据了小区共用空间，设置了一个密码，还倒向业主收钱，不合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公共资源，很多收件人将包裹长期滞留在柜子里，造成低周转率，真正有需求的包裹进不了柜。收费，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资源浪费。
其次，应该怎么收费？通过梳理快递柜公司和小区业委会各自的发声，可以发现，快递柜入场之前，关于收费的问题并没有协议清楚。现在，多家小区协议要求将收费时限由12小时延长至24小时，但依旧有大量消费者不买账。
最后，只有收费这一个选项吗？快递柜拥有公共服务设施属性，同时又是快递商业链条的最后一环。它提高了快递小哥的工作效率，本质上服务了快递公司。因此，当快递柜开始收费时，被讨伐最多的也是快递柜公司和快递公司。
但其实，小区物业对快递柜的情绪也很复杂。快递柜入场，几乎都会支付一定的场地费用和水电费。对于物业来说，也是一笔收入。更重要的是，快递柜相当于小区包裹暂存、分发、管理等服务的外包商，物业公司也节省了部分管理成本。
上海市消保委副秘书长唐健盛分析认为，目前的利益格局对消费者不利。使用快递柜，对快递公司有降低成本的利益驱动，对物业有减少运营成本的利益驱动，对快递柜公司有以市场份额获得定价权的利益驱动。三者合一，新的交易惯例大概率会缩减消费者的福祉。
这也是为何有悲观人士认为，羊毛终会出在羊身上，最终争取来的免费暂存，有可能转嫁到快递的费用中，也可能是更大范围的物业费用中。
中国物流学会特约研究员杨达卿认为，快递柜作为一个公共服务设施，需要一定公共服务的支撑，这些支撑来自物业以及其他相关基础设施。4月17日，商务部和国家邮政局两部门的发文中提到的用地保障和财政补贴是积极信号。
“快递柜设立的初衷是为了解决末端的问题。目前阶段，全面推进既向快递员收费，又向消费者收费还需慎行。快递柜有类似传统社区邮政信报箱的公共服务功能，在商业化上需要综合考量。”杨达卿说。
